这天邱有斌正在为几个患了急性头风的病人诊病,忙得正不可开交。忽然有人怯怯敲门。管家前去开了门。
几名难民模样的人不顾管家的阻拦,硬闯了进来。邱有斌循声望去,只见为首的两名“难民”显得有些奇怪:一位是老妇人,虽然一身农妇打扮风尘仆仆却不怒自威;还有一位是年轻汉子,却皮肤白皙显得弱不禁风,和一身的补丁衣裤很不协调。
管家大喝呵斥:
“何处来的刁民,敢来这里撒野?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!赶紧滚,赶紧滚!”
那名显得弱不禁风的“庄稼汉”涨红了脸,正欲发火,老妇人赶忙拽了他一把,抢先道:
“各位老爷,我们……我们都是逃难的乡民,几天没吃没喝了……各位老爷能否发发慈悲,给我们点吃的喝的……”
见状邱有斌心生不忍,连忙出言道:
“赵管家,你这是哪里话?我们行医之人不也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吗?现在国家动乱生灵涂炭,为什么我们不能出手相救?赵管家,你快去厨房准备点热饭热菜热水,端给他(她)们来吃;记住,饭、菜一定要煮熟,水一定要烧开!”
“大人……”管家显得很是不情愿。
“嗯?还不快去?”邱有斌火了。
“是!”管家白了邱有斌一眼,怏怏而去。
很快饭、菜、水都准备好,被管家端出去搁在了小院里。为首的两个人连忙冲上去山吃海喝起来,一看就是饿坏了渴坏了。另邱有斌再次感觉意外的是另外两名“难民”居然肃立不动,虽然两人都馋得直咂嘴,哈喇子流了一地。
邱有斌生怕二人噎坏了,忙劝道:
“二位慢慢吃,不要慌,吃完了灶房里还有呢!”
“没事没事……这饭菜真是太、太香了,朕、朕哦不是,俺几十年从来没吃过如此香甜可口的饭菜!”青年“庄稼汉”一边疯狂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,头也不回道。
“朕?”邱有斌一下子愣住了。一幕幕奇怪的情形如同放电影一般从邱有斌的脑海里闪过。突然青年“庄稼汉”伸了伸腿,明黄色的马裤立刻从内里露了出来。
刹那间邱有斌全明白了。他赶紧几步上前,双膝跪倒:
“太后、圣上在上,小民邱有斌有眼无珠,罪该万死!”
青年“庄稼汉”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,语无伦次道:
“胡说!胡说!你、你认错人了!……”
“老妇人”却很是镇定,只见她笑笑道:
“哦?敢问义士,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当今太后和当今皇上?”
邱有斌重重地叩了个头:
“二位相貌堂堂皆是龙凤之姿,且气度超群!小民斗胆进言:我泱泱大清再无他人有如此之异貌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“老妇人”仰天大笑:
“你真是个聪明人!不错,哀家就是当今太后,这位就是当今圣上!”
说着太后用手指了指一旁打若木鸡的年轻“庄稼汉”。
此时此刻邱有斌心潮澎湃,感慨万千。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“老妇人”就是杀害自己全家数十口的大仇人!同时她悍然发动政变血腥镇压了维新党,囚禁了锐意革新的当今皇上,将中国重新推入落后、愚昧、黑暗的深渊。自己真想一声令下,命家丁们当场打死这罪恶的老妖婆,为己雪恨,为民除害!
这在理论上是绝对可行的。身在乱世为了看家护院,邱有斌早就聘请了十几位年轻力壮的家丁;而太后身旁的三个人一个是当今皇上,小脸煞白弱不禁风;另外两位很有可能是宫里的贴身太监,本来就缺乏阳刚萎靡不振,何况还在逃难的路上饿了几天。
然而很快,理智压制住了邱有斌此时愤怒地情绪。他深知在此极端微妙、复杂的时刻如果贸然杀了慈禧太后,家仇是解,然而国家恐怕会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!数十年来慈禧太后虽然顽固阴狠,然而她牢牢地控制住了这个庞大而古老的帝国,维持住了这个庞大帝国的预转和各个利益集团的微妙平衡。家仇是小,国难是大!
想到这里,邱有斌一咬牙,硬生生地把内心这个复仇的强烈念头压了下去。
慈禧太后丝毫没有看出来邱有斌的小举动,反而很是高兴:
“这位义士,快快请起!你叫什么名字?哪里人氏?”
邱有斌起身:
“小民姓邱名、名成斌,福建福州人氏;当年家中突发大难父母兄妹均亡,一路乞讨至此地;又遇恶匪戕害,奄奄一息。幸遇名医鹤明子搭救,得以康复,并习得其平生所学。现在此收徒把脉,已、已有十年!”
邱有斌自然没敢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。想到自己可是触犯了欺君大罪,邱有斌不禁一阵紧张。
“哦!”老佛爷似乎若有所思,她沉吟了半晌:
“鹤明子此人哀家倒是听说过,医术真是高明得紧啊!不说别的,就是哀家那太医院里数百酒囊饭袋,给他提鞋都不配!哀家曾数次备下重礼,派人传话给他欲聘请为太医院守正,正二品衔,他都避而不见,唉,真是无缘!”
“启禀老佛爷,仙师闲云野鹤惯了,不愿受朝廷律法羁束,还望拉佛爷能够海涵!”说罢邱有斌作了个深深的揖。
“哀家自能理解!真是名师出高徒呀,邱义士忠君体国,哀家‘西狩’归来后必定重重赏你!”老佛爷一口气吞下了三大碗饭,显得非常高兴。
“是的是的,你、你真是大大的义士!”直到这时光绪帝才从惊恐中恢复过了,他颤巍巍地伸了伸大拇哥。
这天夜里,老佛爷一行自然是在邱有斌处留宿。邱有斌自然是把自己的主卧都让了出来;四个人都痛痛快快地吃饭、洗澡,换上邱有斌处最好的衣服,狼狈之相一扫而光。
老佛爷自然很是高兴,她洗完澡后就传邱有斌进来,免跪赐座;两人亲热地拉着家常;说着说着,老佛爷似乎想起了什么,突然唤自己的心腹太监李莲英进来。
她说要李莲英连夜草拟一份密旨,当夜送出,发往全国各地。一听说要商讨密旨邱有斌连忙告退,然而老佛爷却很挽留了,只见她和蔼道:
“邱义士,你是自家人,不用回避的!”
邱有斌只好留在原地。只见老佛爷在屋里来回踱着步,阴沉着脸突然道:
“密旨就这么拟:奉天承运,太后治曰: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拳匪逆党,勾结外寇,内怀不轨;滋扰良民,祸乱社稷。哀家本以慈悲教化为本,然拳匪逆党不遵教化,变本加厉。为护国安民,不得已出此严政:昭告天下军民,一旦发现拳匪逆党即可立时正法,无需通报,钦此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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